“我……”我面帶愧色低著頭，因為我知道老徐說的是對的。當真的身處在法庭上的時候，我就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已並非上帝，亦非國王，更非法官。但是，只要離開了法庭，特別是面對所謂的“外行人”的時候，更是有一種專業人士的傲慢。
“不過，也不能說就是你的問題吧。”老徐爽朗地笑了起來，“其實，學法的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心態吧，畢竟這是一個有專業壁壘和准入門檻高的行業，很容易就會讓人變得驕傲，也容易讓人變得保守。有些人，時間一長，就會變得越來越不理解他人。這都是挺常見的現象。”然而，說到這兒了，老徐突然臉色一變，十分嚴肅地說道：“但是，我不希望你有這種心態。我希望你能端正你的態度，擺好你自已的位置，你必須清楚地意識到你就是一名刑事律師，你有你的職責和你服務的物件。你不能逾越你本應堅守的底線，和你不能跨越的邊界。”
“我明白。”
“你不明白！”
“嗯？”
“我真正想說的是，這種‘底線’和‘邊界’，不單單是由我們作為法律人所接受的法律職業訓練所築起的圍牆。可能，你在課堂上的時候，你的老師會反覆地去說，反覆地去提，專業能力對我們來說有多麼重要。但是，我們的邊界，可不單單是由我們的專業知識所堆砌的，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其中就包括我們對於他人的理解。不僅僅是作為委託人的被告嫌疑人，還有在法庭上出現的各中證人、作為同行的其他律師、與我們站在不同立場的檢察官、為了案件而奔波的警官，以及最重會為案件做出裁判的法官。你不必非要認同他們，但你對他們都要抱有理解之同情。這本身，也是為了你能更好地開展你的工作。明白麼？”
“我……”其實，我當時我有點似懂非懂。說不明白吧，老徐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說明白吧，其實也還僅僅只是剛聽進去罷了——甚至可能只是“聽到了”而已。
看著我還是略顯困惑的表情，老徐也沒再繼續說什麼，他拿起皮包，站起身往外走。到了律所門口的時候，他手搭著門把手，背對著我，說道：“有些事吧，不用著急，不是一時間就非要想明白不可。你也好，小趙也好，就是這樣會鑽牛角尖。有時候，該放下的時候，就要暫時放下，換一條路去走，甚至換一件事去做。比如……”他特意停頓了一下，“關於給陸偉斌的辯護策略的問題，如果現在他們就是完全不能接受減刑辯護，只要無罪辯護的話，那不妨就先把減刑辯護的策略放到一邊。也不是讓你就放棄了，只是說暫時先放到一邊，先做好眼前的事。至於減刑辯護的方案，也不必就丟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呢？哈哈……”說完，老徐就開門走了。
剩我一個人在律所中，我認真地回想著剛才老徐說的話，努力地思考著。不過，紛亂的頭緒，也讓人無法整理，我感到越發焦慮。當時，我就感覺到，老徐說的是對的，我確實愛鑽牛角尖。但是，那種感覺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自已停下來。沒辦法，加班工作，或許才是唯一的途徑，可以讓我短時間內不再想同一件事。但是，工作一旦停下，我又會回來，重新在那一件事情上不停地繞圈子，不能自拔。
晚上我回到家，打算儘可能早點睡下，但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沒辦法，我一直都在想著老徐說的問題，我就是這麼一個容易鑽牛角尖的人。而當我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時，有人敲了我的房門，這當然是李姐，也不可能是別人。
“怎麼了？”我直接問道：“有事麼，姐？”
“嗯……算……算是吧……”李姐的說法非常含糊。
“啊？算是？到底是不是啊？”
“怎麼？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聊聊麼？！”
“呃……不不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