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的打算是讓你帶著她嘛。不管怎樣，你至少得比我活得長吧？”老徐半開玩笑地說道：“你總不能再夭折了吧？”
“哈哈哈……那倒不能。那倒不能。我都已經過了能夭折的歲數了。”我笑著說道。
但是，儘管如此，我也清楚地意識到了那個問題——老徐老了。雖然，我沒有像老徐替我們打算得那麼深遠，但我也知道有些事必須提前考慮了。而且，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不能萬事都依賴老徐了。以前，我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面對大多數事情，其實我都不是很擔心，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都有老徐替我撐腰、替我兜底。可現在不一樣了，老徐也老了，有一天他也要退休，他不可能永遠保護我，永遠照顧我，我必須自已能夠獨立才行。
就像這個案子，老徐力主讓我負責，我雖然也沒有推辭，但也還是拉著老徐，想讓他從旁協助。可能，我精神上還是沒有斷奶吧。但是，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了，我必須一個人堅強起來。如今，我也是有助手——甚至將會是徒弟——的人了，我必須打起精神來，有些事必須學會獨自面對。至少，這個案子，我想要獨立解決，我希望我能夠成長，我希望我能夠不再依賴老徐，我希望我能夠成為律所的頂樑柱。不過，很顯然，那時的我——至少在處理完這個案子之前的我，還沒能理解什麼叫“獨立”，我差點弄得一團糟。
在和老徐短暫地談了那麼一談之後，我接下了照顧小白的任務，小白成了我的助手。當然，我的工作並沒有改變，無非還是負責手頭的案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這個陳大年的案子。不過，在一開始，我並沒有讓小白加入陳大年的案子，相反我讓她開始負責一些極其簡單的工作，比如找個檔案，端個茶水，稍微接待一下來客之類的。至於案子，別說陳大年的案子，我甚至沒有讓她介入我手頭的任何案子，哪怕只是去搜集一些資料，寫上一份材料之類的。
當然，我這麼安排也談不上有什麼問題，因為如果小白去別的律所，大概也就是這樣。如果說再有些什麼，頂多也就是照著模板寫上幾封起訴書而已。真的來說，別說是這種畢業實習生，就是已經過了法考，處於實習期的律師，也幾乎不可能真的有機會參與到什麼大案要案——除非你是家裡有什麼資源。
所以，一開始我沒覺得這麼安排工作有什麼問題，我只是覺得“別人如此，我亦如此”大體總是沒錯的。但是，我當時沒有意識到，其實這樣安排工作，對於小白來說或許沒有問題，但對於我來說其實是有問題的。
當時，面對這種案情算不上覆雜，但十分麻煩的案子，我自然是不敢耽誤時間，當我閱過卷宗以後，第一時間就去會見了陳大年。我坐在陳大年的對面，我看著他，他給我感覺十分不舒服。要說為什麼，就感覺陳大年和我以往遇到過的被告嫌疑人都不一樣。
他們有的會畏畏縮縮，感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實話說，在裡面面對警察及其他地位及氣勢較高的監友——或是看守所裡，或是監獄裡——的威壓，還能那麼硬氣的，倒真是不多。或者，真就完全是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跟你玩的就是一手混不吝。另外還有，那就是十分平靜的，他們多以公職犯罪人員為主——或其他那種知法犯法的人，他們大概從進來的一刻，也就知道了自已的命運，也知道了自已的命運，無所謂抗爭與否，因為完全沒有意義，平靜地接受即將到來的命運就好。
但是，陳大年則完全不同，他的目光中充滿著絕望，那種絕望已經不是簡單的對於案件是否能夠打贏的絕望，而是包含著對於整個社會，乃至整個世界的絕望。並且，他的眼神中還帶有著無盡的憤怒，但那種憤怒並不是要噴薄而出的憤怒，相反它沒有指向任何，是一份藏匿在深淵之底的憤怒，遙遠到無法觸碰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