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馬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路越來越崎嶇,樹影也越發密集。
他們踏進一座鬱鬱蔥蔥的青山,不知走了多久,晃著腿的江熙隱隱約約看到車隊前的山腰溪流間有一批人馬在歇息。
樹影婆娑,一處高立起的黃灰色岩石上,站著一道盈瘦的墨綠色身影,在陽光下肆無忌憚地擦拭著一件寒芒閃爍的物件。
而衣著淺藍輕甲的護衛們,將他和另兩道人影圍坐其中,團團保護。
當江熙車隊的人馬踏足這條溪流旁的寬道,白鳥發出粗啞的警報,在那張揚站立的人影頭頂盤旋。
真是冤家路窄。
江熙平靜地接受了與南桓人馬相遇的現實。
反正她什麼也沒做,只要劃清界限就行了,總不能那個十一皇子對她一見如故生死相依吧!
馬背上,她把沈昱的一隻手臂抬起來,遮在自已頭上,用他寬大的青紗白袖擋住她的臉,“給我遮遮太陽。”
沈昱也確實不想江熙與他們有所牽扯,將她攏進懷中。江熙順勢低頭,枕在他胸口,等待這段路途安全透過。
兩方人馬彼此打量。
一種無形的壓力橫貫山腰這片溪道。
而車輪滾滾和馬蹄踏地交織的聲音中,江熙忽地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喚:“江熙。”
是一道女聲。
嗓音淡淡的,如果不是她此刻屏氣凝神,恐怕很難在這林澗流水間聽到她的聲音。
她從沈昱的袖間往外望。
不遠處,那被淺藍護衛層層保護的圈子內,最中心那塊長滿紫紅小野花的草地上,佇立著一道身著正式交領硃紅長衫,頭戴金釵粉珠,端莊優雅地注視她在樹影間騎馬經過的女子。
如果不是那雙江熙熟悉至極的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江熙很難將眼前這個裹在層層宮服之下的大家閨秀和那個騎馬狩獵,闖南闖北,從來都不把宮廷禮儀放在眼裡的五公主聯絡在一起。
前行的馬隊外,她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凝視江熙。
那種哀傷的目光包圍住她,江熙覺得裴欽的眼神中蘊藏著一種莫大的悲涼。
她像個假人似的站在天地間,一身華服要將她的呼吸裹斷,卻又昂首挺立,強撐著不想叫人看出她此刻的不堪和脆弱。
湘王朝五公主隔空尊喚了一聲,車隊繼續向前推移。
“五……!”
江熙剛開口,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捂住嘴。
“她已賜婚於南桓。”
沈昱在她耳邊解釋。
所以呢,江熙不懂,這就要和她劃清界限了嗎?
她不是沒猜出來裴欽與南桓的人有了瓜葛,但她不忍心看她孤零零地代表著大昭,站在這群異國冷心的人旁邊,像只被遺棄的喪家之犬,可憐兮兮地維繫在她面前著自已僅存的傲骨。
“結親便是一件恥辱嗎?”她不忿,低聲反問。
“南桓近幾年軍備實力上升,此次提親是大昭有意讓步。不相干的災禍,不要牽扯到自已身上。”
沈昱駕馬,目光從那端坐未起身的南桓六皇子,和那一旁眼神緊盯過來唇角藏笑的十一皇子身上掠過。
尤其是那個跟他有過節的十一皇子,始終望著他的方向,視線寸步不離。
沈昱默默將江熙深按在懷裡,加快了馬匹的速度。
加速產生的風中,江熙還在和裴欽對望。
她腦海裡閃過曾經看到過的裴欽的簡介,裡面提到過,五年後,裴欽會慘死在和親路上。
可這根本就不是五年後啊?
劇情已經變動了嗎?
“皇嫂既與郡主是舊相識,何不小敘一番,正好路途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