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夕陽灑在湘王府正門前的臺階上。
偷偷守在柱後的阿翠,焦急得把帕子攪來攪去。
郡主派她來前門,觀望郡馬爺何時現身。
可她已經來了數趟,正門口的石獅子前的街道行人寥寥,始終沒有馬車的動靜。
大昭男女結親得走個提親、立契、嫁娶兩宴的流程。
提親又得男方父子親自登門,把聘禮交由女方長輩過目,得到點頭認可後,方可當場立契。雙方再另擇良日,共同出席祭司卦禮,占卜個適宜嫁娶的好日子,才算真正把形式上的準備結束。
日子定下來,可張燈結綵地裝飾起兩邊府邸,打好新被,聘請媒人和樂師,分發請柬邀人參加婚席……
她拉回飄遠的思緒,探頭繼續看著門外。
都這個時辰,天擦黑,郡馬爺怎生還未到?
自從上次離開沈府半路跟丟郡主馬車,得知郡主遭遇不測,阿翠對郡主偏心什麼的心思全拋卻,背地裡差點沒哭瞎眼睛,怪自已那時候分了心神,害得郡主那麼大一輛馬車都被人拐走。
她對郡主和郡馬爺患難與共的事蹟格外上心,逢人便說,這次郡馬爺挺身而出救了郡主,而郡主也對郡馬爺心懷感恩,兩人情難自我一拍即合,決定在這個坎坷的春天,正式立下婚約。
郡主為郡馬爺典當首飾湊聘禮時,她還偷偷搭進去自已的一副鐲子,雖不值錢,但也是她積攢了很久的心意。正面送給郡主,她定是不肯收的,換成銀票給她,自已也就心滿意足了。
阿翠站在橘紅色的夕陽裡,扶著門柱,圓溜溜的大眼睛張望來張望去。
莫不是出了意外?
她咬唇,不會的,郡馬爺吉人自有天相。
難不成沈尚書不肯放人?
也不會,湘王他得罪不起。
在她心急如焚胡亂揣測時,一騎快馬從街口衝出人群,在門外臺階下緊急勒停。
“速速稟告王爺,沈三公子被南桓的人帶走了!”
——
穿了身丹青正裝的江熙,陪著湘王坐在王府接客的正廳。
一連幾天東奔西顧連軸轉,她此刻困得不行,胳膊撐在桌案上,託著下巴打盹。
湘王幾次想叫醒她,讓她端莊些,別被沈尚書看到失態的模樣,可到底還是把話忍了回去。
他想,沈尚書那張刻薄的嘴敢妄議一個字,他就當場甩臉子趕他們走人。
越想越不忿,似乎那個在朝堂上胡說八道的老傢伙,已經站在了他的眼前用審視的目光把江熙打量了個遍。
湘王一把將茶水飲盡,胸口憋悶,跟他做親家,讓他有種吃到蛆蟲的噁心。
沈昱那小子最好表態,不許他爹對熙兒指手畫腳,不許他爹插手他們婚後之事,不許他爹打著他湘王的旗號去吹噓自已兒子本事了不得。
他恍然。
結親……熙兒怎麼就要結親了呢?
明明她昨天好像還只有他膝蓋高,走起路來搖搖擺擺。
怎麼今天就要嫁了人去。
趕明她要生個小娃娃,他定要重新看看,是不是跟她小時候一個樣,學說話時搖頭晃腦,最喜歡在他懷裡一件事物一件事物地去指認。
湘王看著歪頭睡著的江熙,將她繡著鴛鴦的衣領整了整。
一天天的,最能鬧騰。
可一想到那條華貴腰帶,他又擔心,是誰在接近她,會留下這樣親密的物件,會不會對她以後有危險?
這兩日問她,她又不肯承認那人的身份,竟是如此袒護嗎?還是說,真的如她所言,只是相安無事的意外。
廊外逐漸染上橘紅。
湘王的耐心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