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也隨著他一併向來人行禮。
披著銀裘一身冷意的清瘦人影,穿過敞開的扇形漆黑對門,緩步走進小院,徑直走到幾人身前。
側身經過那手持芍藥的白衣少年郎時,他腳步微頓,伸手拿向他手中那支盛放的芍藥。
“倒是有心了。”沈昱嗓音發沉。
少年仍是低頭,卻未放手,捏著花枝的手牢牢緊握。
二人一取一護,身量相當,身形相似,站在積水淺淺的玉白庭院內,猛地一看,真有種孿生兄弟的錯覺。
江熙接過身側呈上的白巾,擦了擦手上的糕點屑,走到那名白衣少年旁,將那枝花瓣沾水的芍藥從兩隻修長的手中摘起,舉至鼻尖輕嗅,漫不經心地念了一聲浮空中出現的「沉霖」。
少年頷首,“臣在。”
沉霖,兩年前從窮鄉僻壤考出來的探花郎,17歲便獲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官職,卻在坐著高頭大馬,途徑湘王府時,被剛剛及笄的江熙郡主一眼相中,從此納入府中當伴讀先生。
世人皆道荒謬,暗議郡主給自已挑了個男寵。
只可惜了這位年紀輕輕的曠世之才,因著一副酷似吏部尚書家三公子的皮囊,就葬送了一生仕途。
在沉霖開口之際,一連串的剪影闖入江熙的腦海,快速變化的故事簡介定格在身著官服的沉霖在湘王面前緩慢脫下官帽的那一瞬。
雙腿跪地的他脊背直如梁木,黑漆漆的眼中一片死寂。
夕陽餘暉灑了他半邊身子,年輕的軀體被暮色染上悲壯。
江熙一抖,回過神來,在心裡唾罵自已罪孽深重。
得知來龍去脈的她,對學霸沉霖說話語氣都軟了三分,“在三皇子府上過得可安生?傷勢好全了嗎?”
少年這才抬頭,臉上神色安定,“幸得郡主掛念。承三皇子厚愛,臣身體已無大礙。”
眉宇間沒有一絲委屈不滿,祥和得似乎就像是在侍奉君王。
灰衣小廝上前介紹,躬身向後擺手,“郡主,這位是聞大人,這位是梁大人。皆是三皇子從宮裡遣來給您過目的。三皇子說,知道郡主好文臣,特意打點好了託人送過來。”
說罷他上前兩步,湊在江熙身側,以手遮頰,耳語道:“三皇子囑咐,這二人家世沒落,無後顧之憂。”
在他說話之時,那紅、藍二官臉色一個煞白,一個驟紅。
姓聞的率先失態,漲紅了一張俊臉,“呸”了一聲,“我聞某就是死也不受你這此等侮辱!”
說完轉頭就撞向白牆。
姓梁的在他說完,眼一閉,一口氣沒上來似的,慘白著一張嫩書生的臉,直直就往後倒下去。
眾人譁然。
一時間,婢女小廝齊上前,扶的扶,拉的拉。
場面亂如一鍋粥。
江熙:……
這是送倆倔驢給她添亂的?
“郡主府上還真熱鬧。”
冷眼旁觀的沈昱涼嗖嗖地道。
江熙並不搭腔。
她與沉霖一道,往右走,去向他此前獨居的別苑,一臉憐惜地拍拍他的肩:“走吧,先送你回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