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忘憂樓。
天字第一號包廂裡。
一桌子美味珍饈無人動筷,地上卻是一片狼藉,酒罈酒瓶酒盅歪七扭八,橫倒豎歪。
絲竹舞樂從花格窗外傳來,屋裡卻只有一位青衫男子自斟自飲。
青柏推開包廂門,朝裡面掃了一眼,隨後將窗戶全都開啟,讓凌冽的寒風吹散難聞的酒氣。
“阿嚏——”
徐卓光渾身一個激靈,扔掉手裡的酒杯,自以為兇狠地朝門口瞪了一眼。
哪還有什麼青柏啊!
只見謝麟安裹在狐裘領子的斗篷裡,手裡還捧著溫熱的鎏金暖手爐。
“本王怎麼記得,這個地方早該被夷平了?”
他幽幽地說了一句。
徐卓光眨巴眨巴眼睛,悶笑一聲:“原先的店家被趕走了,現在是新人……新人……總有新人換舊人……”
他期期艾艾,說著說著,又往嘴巴里灌了一大杯的酒。
謝麟安往裡走了幾步,揪起徐卓光的束髮,往後一扯,看清這人臉上閃著的不是酒漬,而是忍不住落下的淚。
“……出息。”
半天,宸王殿下只罵了那麼一句。
徐卓光借酒壯膽,一把拂開謝麟安的手,喃喃道:“殿下不懂,草民心裡苦。微臣上不了檯面,卻還肖想天邊月,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如栽進護城河裡,躲了個清淨……”
他含含糊糊,嘴巴癟了癟,眼淚就落了下來。
謝麟安避著腳下,退了兩步,揉了揉眉間,輕嘆一口氣。
“你是打算今夜喝死,明日就不用去溫尚書府下聘了?”
“……”徐卓光不理會,自顧自繼續斟酒。
好半晌,他又開口。
“為什麼是我?我與溫尚書平日並無往來,溫姑娘也從未見過面!為什麼就是我呢……”
聞言,謝麟安面沉如水,眸色黯淡。
見著眼前一灘爛泥般的徐卓光,謝麟安揮手讓青柏將人弄走。
青柏得令,上前直接一記手刀,劈在徐卓光的後頸之上。
他將人扛到肩頭,又聽到謝麟安吩咐。
“帶回宸王府,別讓人看見了。”
“是。”
青柏站在包廂裡,思考片刻,隨即帶著人,從後窗跳下,避開了視線。
謝麟安依舊站在原地,環視一圈。
等到外頭換了一首曲子,他才朗聲道:“出來吧。”
話音剛落,放在壁龕上的雙耳花瓶突然轉動,隨著一聲吱嘎的響,牆壁裂開一條縫,從裡面走出個蒙著面紗的翩翩男子。
謝麟安屈尊降貴,親自將門窗重新掩上。
再回眸,只見男子拱手而立。
“賜婚是溫尚書求的嗎?”
謝麟安心有疑慮。
他的確向皇上諫言,將那二十名貴女退了回去,可與參選武舉的優秀兒郎相看。
但溫尚書之女既不在二十名貴女之列,徐卓光也不是武舉兒郎。
這一舉措,藏木於林。
委實隱蔽。
如若不是徐卓光心有所屬,鬱鬱寡歡,恐怕謝麟安也不會因此起疑。
除非溫尚書對徐卓光另眼相看,有心嫁女……
然而——
“溫尚書與徐家並無往來,但私下也找人查過徐御醫,人品家世皆可。何況,徐御醫與殿下關係甚篤……”
關係甚篤?
謝麟安垂眸沉吟:“倒是本王害了他。”
“明日先找個由頭拖著,別讓徐卓光進了溫府大門。”
“不過一門親事,徐御醫不從,可是抗旨大罪……”男子稍有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