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麟安拱手。
謝錦辰讓隨從遞上一壺酒。
“難得遇到美酒,不如帶點回去,送給貴妃娘娘一併嚐嚐。中宮的瓊漿,可遇不可求啊!”
“皇兄有心了。”
謝麟安攔下青柏伸出去的手,親自接下酒壺,斥責:“皇兄賜的酒,有你插手的份?”
“屬下逾矩,請殿下責罰。”
青柏隨即跪下。
謝麟安只斜覷一眼,冷聲道:“跪著吧。”
青柏垂下腦袋,不再作聲。
步輦上的謝錦辰猝不及防看了一齣戲,眉梢挑了挑,低笑兩聲。
“走吧,孤替三弟送送蘇姑娘。”
謝麟安看著謝錦辰漸漸走遠,提著手裡的酒壺,走到路邊的一株杜鵑花旁。
寒冬臘月,杜鵑花卻已經萌出了新綠的芽兒和紫紅色的花骨朵兒。
這種花,據說是由杜鵑鳥啼血而染成,淒厲絕美。
謝麟安從未在宮牆中,見過會啼血的鳥兒。
吐血而亡的人,倒是見過不少。
他舉高酒壺,汩汩瓊漿,從壺嘴中流出,濃郁的桂花香氣頃刻間撲面而來。
然而,香氣並未持續多久,很快就有難聞的腐敗氣味。
原本活生生的杜鵑花,腐成了一灘黑水。
“殿下!”
青柏見狀,顧不上什麼懲戒,立刻起身,三兩步走上前,一把奪走了謝麟安手上的酒壺。
他內力極強,稍一用力,酒壺便化成齏粉。
謝麟安蹙眉看著眼前的杜鵑花和屍骨無存的酒壺,淡聲道:“處理乾淨,別讓人看見。”
“……是。”
謝麟安沒再駐足,轉身就走。
青柏面色凝重,禁不住攥緊了拳頭。
……
回到毓秀宮。
碧玉嬤嬤老遠就看見了謝麟安,她福了福身:“殿下,貴妃娘娘讓您去一趟。”
謝麟安未作聲,徑直走向內殿。
吱嘎——
木門開啟又闔上。
謝麟安立在門口,緩了一會,確定身上的桂花香只是雲苒送的香囊,才稍稍定了神。
冷紫嫣依舊是白日裡的全套打扮,端坐在案几旁,手裡端著茶盞。
而案几面上,放著那份謝麟安託她藏好的雲錦帕子。
沒有開啟。
也不需要開啟。
裡面放著的,是雲苒的奴籍文書。
“……”
謝麟安走近一些,皺起眉頭。
“發生什麼事情了?”冷紫嫣抬眸。
謝麟安沒欺瞞,目光仍停留在雲錦帕子上,解釋道:“太子賜了一壺毒酒,兒臣把中宮的一株杜鵑給澆死了。”
啪嗒!
冷紫嫣手裡的茶杯,應聲落地,人也激動地站了起來。
她扣住謝麟安的手臂,眼神上上下下,左右逡巡,緊張道:“你人沒事吧?還有人看見了?他怎麼敢,這麼明目張膽?”
冷紫嫣渾身抖如篩糠,聲音發顫,眼眶倏地一下就紅透了。
謝麟安抬手扶住她,手背青筋凸起,用了十足的力氣,安慰著:“兒子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那可是……毒酒啊!”冷紫嫣的淚水決堤,滿眼都是懊悔。
她在後悔,為何要生下謝麟安!
身為皇子,卻朝不保夕,腦袋恨不得時刻都要提在手上。
二十年,佯裝有疾,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還是被謝昭衍一句話,就捲入了帝王紛爭裡!
誰稀罕當這個皇帝!
不過是大一點的牢籠,逃不出去的宮牆!